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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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65.
重新聊天之後，周防光希發現凪誠士郎的集訓生活實在是豐富多彩——盡管本人可能不這麽認為。他像是做報告一樣和周防光希說他的事，被打敗了，和禦影玲王分開了，新的隊友很麻煩，不知道為什麽禦影玲王就說他們已經是宿敵了——周防光希給出意見是既然吵架了那就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實在不行你們男生一起踢一場球可能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凪誠士郎意思是他和禦影玲王沒有吵架。周防光希說你開心就好。
凪誠士郎還說因為他輸球了，所以只剩下納豆拌飯可以吃了。這個平時頓頓吃能量棒都沒事的人，第一次和周防光希說飯好難吃，讓周防光希笑得不行。
周防光希笑完和他說：“誠士郎くん，最近我沒空和你聊天了。”
“誒，為什麽？”凪誠士郎問。輸球帶來的連環效應這麽可怕嗎？
“我最近準備發單曲了，精力都要放在那邊。誠士郎くん自己一個人在集訓裏要加油。”周防光希輕描淡寫地就把這件事帶過去了。
“再說了，就算我不和你聊天，誠士郎くん還可以找你喜歡的人聊天，你說是吧？”周防光希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言語間帶了點揶揄的味道。
凪誠士郎搖頭，他覺得問題很大。
周防光希對他眨眨眼，掛斷了視頻通話。
凪誠士郎覺得問題真的很大。
66.
周防光希重新提起凪誠士郎喜歡的人。這時她還無法弄清，她為什麽會做出這個行為。她和凪誠士郎之間沒有什麽稱得上嚴峻的阻礙，他們最大的阻礙來自東京和洛杉磯之間的8817公裏和16小時的時差，但是如果他們中任何非常在乎這個距離，他們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樣。
今天這樣，周防光希想，今天哪樣？她想說我們來找一個詞來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吧，但是想了想又覺得很奇怪，或者說很卑下，像是在祈求凪誠士郎的垂憐。她不喜歡。她私下有偷偷想過，凪誠士郎到底是一個十足的笨蛋還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花花公子，後一種可能性讓她想笑，後來她就不再想了。
她猜測，她會這樣，部分是因為她不想暴露她的精神世界。畢竟有一件事要重點說明，也就是，她從未想過會真正地愛上任何人，在她看來，沒有這種可能性。說真的，她曾經以為她不具有這種激烈的情感。所以當她“看見”凪誠士郎——她用這個詞來形容，讓她感覺她實在是有點兒被凪誠士郎的存在沖昏了頭腦——她沒有太過深入地分析她的情感，盡管她已經在為了凪誠士郎的反應而感到折磨，但是總的都可以用隨心所欲搪塞過去。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很害怕，如果她發現她愛上了凪誠士郎，對他的需求已經太深了，那她一定會變成媽媽的樣子。
周防光希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們吵架了，那時媽媽還沒有離婚，他們還是一個普遍意義上幸福的家庭。她們吵架之後，好幾個小時都沒有說話，對於小時候的她來說，這段時間雖然可能只持續了幾個小時，但是感覺卻像有幾天那麽長。最後她驚恐地問：“媽媽，你愛我嗎？”媽媽猛地抱住她，說：“愛到發狂的程度。”那時她還不知道“到發狂的程度”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又確實得到了答案，並感到了安心。
後來她知道了。
她最開始會從小姨身上看到她媽媽的影子，在小姨和羅拉的關系中，愛以一種很健康的方式的呈現了，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兩對母女之間的相似感，不如說反而加強了，因為這也是她經歷過的階段。然後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媽媽的影子，她對待愛的方式都是從媽媽那裏學到的，她只會這一種，小姨和媽媽是一體兩面，都是同樣的東西。她想再過幾年，她能從羅拉身上看到小姨、她和她媽媽三個人的雜糅，她和羅拉是另一個一體兩面的東西。周防家兩代女人的臉龐會重合到一起，變成相同的東西。
夜裏她躺在床上，聆聽飛過屋頂的白鷺的鳴叫。它們日夜向北飛*，成千上萬只一起，排成參差不齊的V字形，飛過天空，並用它們刺耳、悲傷的叫聲催促彼此。
把冬天留給她們。
67.
凪誠士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凪誠士郎對周防光希的心情自有一套判斷方法。他覺得他一瞬間就能知道周防光希的心情如何，但是實際上這個判斷是他從周防光希的語氣、神態、聊天時的小動作等等綜合起來的信息，在大腦中經過分析，最後以一種類似直覺的方式呈現出來。不過就算他捋清了這個過程，也只覺得不重要，殊途同歸的東西罷了，比不上周防光希重要。
他隱約知道周防光希突然提起他喜歡的人是因為什麽。他想，春天的花是很脆弱的，淺淺地抽芽，花瓣也柔軟，手指輕搓就有小小的褶皺，需要精心呵護。和小剪不一樣，仙人掌只需要放著就能活，尖尖的刺長出來，一不留神就會長得很大。
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養花也好，對待重要的人也好。他的世界有一層經年不散的灰霧，能將他和其他人隔絕開,他在其中自有一套法則，這套法則不經過思考，全憑心意和行動來決定，只要一個念頭就能決定他喜歡這個人，或者不喜歡這個人。直到周防光希突然闖入進來。明亮的火焰在他的世界裏燃燒起來，他此前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灼熱，連空氣都變得扭曲，像是掉進了兔子洞，此後所有的東西都讓他目不暇接，甚至心生雀躍。而她像是火焰的餘燼，一塊沒有燒透的炭，只要碰一碰，就又能燃燒起來。
他會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很多東西都被記錄在對話框裏，但是還有很多東西是文字沒能記錄下的。但是他記得。他問過周防光希一個問題，那時周防光希參加完橄欖球隊長的勝利慶祝會回到家，她說舞會上太吵了，隊長對他女朋友表白了，他們在一起了。他問她：“光希喜歡那個人嗎？”周防光希堪稱溫柔地回答：“我不喜歡他。”嗯，我知道，光希喜歡我。他差點要這麽說了，但是他沒有。他感覺到那句話不應該說出口，就像雷聲還未響起但他已經先一步感覺到，如果說出口一切就會結束。但是他不想要結束，他想要開始。
凪誠士郎第一次那麽迫切地想要做某件事。
他想要再次真切地感受那火焰。
68.
凪誠士郎在第二階段輸了兩次，吃了兩次納豆拌飯，之後就再也沒輸過了。周防光希替他松了一口氣。她曾經在凪誠士郎艱難地咽下納豆拌飯時好心地提出要不她買點能吃的給他寄過去，但是凪誠士郎說不知道地址。周防光希想他該不是真的被賣了吧，上網搜了搜Blue Lock的責任人，一看到這計劃真的在日本足協的官方網站掛著，只能暗地裏說日本足協真不靠譜，一邊給凪誠士郎加油。
“至少要吃上能量棒。”她這麽說。
看，她的標準已經被凪誠士郎我行我素的個性降低了，換以前她至少也會說要吃澳洲谷飼牛排和波士頓大龍蝦。
所以在凪誠士郎和她說他又輸了，而且一個球都沒進的時候，她真心地難過了一下。
“誠士郎くん什麽時候能再贏呢？”周防光希問。
畢竟凪誠士郎這大個子，還天天訓練的，總不能又重回納豆拌飯的生活吧。
“一周後。”凪誠士郎說。
一周後二次選拔就該結束了，三次選拔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都要打比賽吧，再打比賽就又會贏球了。
感覺到凪誠士郎情緒不對，周防光希饒有興趣地問：“這次是和誰踢，怎麽好像比之前要不開心？”
“和一些世界級前鋒，但是我不認識。”凪誠士郎悶悶不樂。
“特邀嘉賓嗎？”周防光希問，“誠士郎くん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嗎？說不定我認識。”
凪誠士郎沒說，一方面是他沒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光希只要記住我的名字就好了吧。”他說。
“那誠士郎くん要再努力一點才行，我可不會記住輸球的人的名字。”周防光希笑了，輕輕帶過了這個話題。
凪誠士郎又撅起了米菲兔的x型嘴，看起來更可愛了。周防光希用手指戳著屏幕，對面的人看不到她的動作，她戳得肆無忌憚。
“三周後，我和日本比賽，光希來看吧。”凪誠士郎重起了一個話題。
“日本？”
“日本Ｕ20國家隊。”
“你們的特邀嘉賓還挺多的。”
周防光希一邊說一邊搜索，沒有在網上看到什麽宣傳消息。
“這個定下來了嗎？公開賽？我終於能見到你那個深山老林的訓練基地長什麽樣了嗎？”
“繪心先生說的。不過比賽好像不在這裏，在另一個體育場。”
“你們的總教練，聲音很輕柔的那個？”周防光希了然，“我知道了。”
“光希——”相處這麽久，凪誠士郎早就對周防光希常用的語言陷阱一清二楚，他不滿地提醒她不要回避問題。
“總要讓我考慮一下，畢竟飛到日本很麻煩，我甚至還要飛一個來回。”周防光希說。
“但是光希不是想看我贏球嗎？”凪誠士郎問。
“我可以聽你賽後轉播。總不能我不在你就贏不了吧，你是需要人在旁邊喊加油的小寶寶嗎？”
“嗯。”凪誠士郎點頭。
周防光希隱約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今天的凪誠士郎攻擊性似乎特別高，每一句話都帶有很強烈的目的性，她想原來凪誠士郎這麽想讓她去看比賽啊。她因為凪誠士郎的反應而感到開心，內心好像咕嚕咕嚕地冒出氣泡，但同時又因為主動權不在她手上而感到焦躁。
“誠士郎くん不去邀請喜歡的人嗎？”
真是糟糕的回應，周防光希想，她總能在這種時候選擇最糟糕的一種方式。或許她應該換一個保護殼了，她想，在她還沒能完全面對、承認、接受自己的情感之前，她總還是需要一個保護殼的。但是已經不能是這個了，或許在別的時候還可以，但是在現在，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有點糟糕，她很擔心，幹脆掛斷視頻通話好了。
“我在邀請哦。
“我喜歡光希，所以我在邀請你來看我的比賽。”
凪誠士郎說。
他的語氣平靜，只是他擡起的灰色眸子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周防光希，讓她感受到他的情緒。
周防光希驚得手一抖，一個沒拿穩，手機掉了下來。
“啊！”
周防光希以最快的速度去撈手機，但還是以失敗告終。唯獨這種時候，她是真的非常需要凪誠士郎傳說中的停球技巧，盡管她現在已經想把這個人永久拉黑了，但是還是很需要他的停球技巧。她撿回手機，發現屏幕完好無損，於是又冷靜了下來。
凪誠士郎看見屏幕裏的視角天旋地轉，還伴隨著周防光希的驚呼，大概猜到周防光希那邊發生了什麽。他突然有一種做錯事了的心虛，但是再重新看到周防光希時，這些心虛又變回了之前邀請時的堅定。
“誠士郎くん，這些話根本不是能在手機裏說的吧。”
周防光希逃避現實規則之一，無論如何先推卸責任。
凪誠士郎沒有給周防光希繼續逃避的機會。
“對不起，因為感覺光希又要逃跑了，所以就說出來了。”
“駁回，這算什麽理由。”
“我知道光希在擔心什麽，但是，相信我吧，我是認真喜歡光希的。”
如此寂靜的夜裏，連候鳥淒哀的鳴叫都沒有，樹也仿佛靜止了，一切都是寂靜的，而周防光希只能聽見她心跳如擂鼓。
“我……”我當然知道你是認真的，就是因為我再清楚不過了，所以我才……無法拒絕你。只要你說出這句話，我就絕對無法拒絕你。
“所以，光希會來吧？”
69.
三周後，周防光希坐在藍色監獄體育場的觀眾席上，成千上萬的觀眾在為日本Ｕ20國家隊和糸師冴助威，而她面無表情的，還在回憶過去三周的生活。
在她和凪誠士郎視頻通話的前一天，她才剛剛清空自己的錢包喜提一架便宜急出二手鮑德溫。她甚至在當天就和凪誠士郎炫耀過了，他也完全清楚她當時是一分錢都沒有的狀態。結果這家夥就把這樣一個難題丟給她！她這三周為了機票錢和住宿費可是天天放學就去打工，附近餐廳全都被她跑遍了，她對餐廳裏的鋼琴甚至比對她新買到的鮑德溫還熟悉。
她還預支了接下來三個月的零花錢——小姨還說約會總是要花錢的，又給了她一些約會經費，不過備註了這個錢必須花在約會上。周防光希點頭收下了。和凪誠士郎約會，怕不是就在他公寓打游戲，這錢恐怕是一分都花不出去，她甚至都想勸小姨不用給了。
她還要半夜搶飛機票，半夜坐飛機——沒有什麽經費就是這樣的，什麽都要半夜來——半夜到了東京之後不管不顧地先睡了十二小時，然後就是痛苦地倒時差。倒了兩天之後她才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坐在了這個地方，好像和周圍人一樣只是普通地來看一場比賽，而不是為了某個人特地跨越了8817公裏來到這裏。
門票是凪誠士郎給的，不然周防光希的三周日程裏又要加上一個半夜搶門票。順便提一句，這場比賽因為糸師冴的參加，門票已經被炒到了一個高得不可思議的價格，周防光希覺得如果要她自己來搶，她大概只能對凪誠士郎說我們不如分手吧。
期間凪誠士郎看到周防光希一年了似乎依舊是很貧窮的樣子，說有一種熟悉感。
“你以為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周防光希不滿道。
“對不起，是為了我。為了要來看我比賽，光希很努力了。”凪誠士郎飛速道歉。
“光希來了之後，我給你摸摸小剪吧。”凪誠士郎提議道。
“我為什麽要摸尖尖的東西。”
“那光希摸摸我吧。”
“這個也不要啦！”
“誒，為什麽，光希不是很喜歡摸我的頭發嗎？”
“不要就是不要！說這麽多不如打點錢！”周防光希惱羞成怒了。
凪誠士郎真的轉賬了。
周防光希沈默了一會兒，給他退了回去。
“沒有真的要你賺錢……所以，就是……我會憑借我自己的努力去見你的，你在那裏乖乖地等我就好了。”周防光希說。
她感覺她的臉頰燒起來了，袒露心聲對她而言果然還是太高難度了。她又想掛斷視頻通話了。
“好可愛……”凪誠士郎小聲說。
“嗯？誠士郎くん剛剛說什麽？”周防光希沒有聽清。
“感覺，”凪誠士郎猶猶豫豫，聲音還是很小，但總歸是比剛才大了一點，“光希非常可愛。”
周防光希真的掛斷了視頻通話。
70.
門票是凪誠士郎給的，他知道那是哪一個位置，他一出場就鎖定了那個座位，果然在那裏看到了紅色的身影。
光希應該有看到他出場吧，凪誠士郎想，朝著周防光希揮了揮手。
周防光希從雙方人員出場開始就一直在盯著入口尋找凪誠士郎的身影，在凪誠士郎動作後她第一時間註意到了，於是她站起身大幅度地搖晃了一下手臂。
絕對看到了吧，周防光希想。
看到了，好熱情啊，凪誠士郎放下手臂，把註意力集中到了即將開始的比賽上。
周防光希還在用她並不算多的足球知識分析比賽。首先看人員名單，是首發；再看站位，在對方球門那，是前鋒，具體是哪種前鋒，這個還不是很清楚；最後看其他人員配置，一個都不認識，無所謂，她就只是來看凪誠士郎的。
周防光希不懂足球，也不認識別的選手，不過光是看著凪誠士郎在綠茵場上跑動，她就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到凪誠士郎跑動，會想他是在尋找機會嗎；看到他被近身，會意識到這是體育賽事中常有的身體對抗，於是為他擔心。周圍的人或者為那一顆黑白相間的小球而提心吊膽，或者為糸師冴的進球而歡呼，但是她只看到凪誠士郎。
唯獨凪誠士郎一個人而已。
她看到Blue Lock隊好幾次射門都被對方擋住了，不免還是有些擔心。她擔心不是因為她更喜歡Blue Lock，只是因為這是凪誠士郎的隊伍。這擔心是另類的，是不合主流的，但這是周防光希的擔心。
她看到那顆足球被擋住，往回彈，在空中旋轉落下，就要落到凪誠士郎身前。
她看到他準備射擊，又瞬間停球——
再——
叩地反彈——
跳躍轉身——
“初次見面，日本……”
一記淩空抽射——
“我是凪誠士郎啊！”
射門得分！
Ｕ20 VS Blue Lock，比分1-1。
凪誠士郎從半空中摔落在地，望向一片寂靜的觀眾席。
“哎呀……”自我介紹失敗了？
周防光希噌地站起身，沖著場內大喊：“我看到了！誠士郎くん！”
凪誠士郎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周防光希的金色眼眸，在太陽的映襯下閃閃發光，耀眼得像是當時破開灰霧的光。
凪誠士郎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捋了一把汗濕的額發，灰色的眼睛望過去，就這樣看著周防光希。
全場爆發出如海嘯般排山倒海的歡呼，但是這個世界靜得好像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心跳。
71.
比賽最終以Blue Lock比分4-3戰勝U20結束了。Blue Lock這邊四個人創造了四個進球，周防光希把其他人的名字過了一遍就拋之腦後了。她在比賽時還特意留意了一下禦影玲王，發現他在後衛的位置，身為前白寶的學生，她突然有了一些連禦影玲王這種完美的人都只能當替補的遺憾，但是這也很快被她拋之腦後了。
她還在觀眾席上，因為是第一次來看足球比賽，所以她不知道要去哪裏等選手，只能坐在原位等著凪誠士郎來找她。
如果知道建築布局和攝像頭分布，溜進選手休息室也不是不可能，周防光希想，但是沒有必要。
她還在這裏發呆，就感覺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擡頭就看到凪誠士郎站在她身前。
“光希果然在這裏啊。”
“誠士郎くん。”
周防光希站起身，很自然地摸了摸凪誠士郎的頭發。凪誠士郎也非常自然地低下頭配合，任周防光希動作。
“好棒，還是軟軟的。”周防光希心滿意足。
“我有好好地洗完頭發再來找光希，誇誇我嘛。”凪誠士郎蹭著周防光希的手撒嬌。
凪誠士郎撒嬌時像是在低語，輕柔的嗓音在唇間沙沙作響，如同拂過地面的塔夫綢，讓人昏昏欲睡，周防光希暈頭轉向。
她朝著凪誠士郎露出微笑。她微笑時，整個臉變得燦爛迷人，嘴唇向上揚起時，仿佛有一波光束從嘴角一直傳遞到額頭。
凪誠士郎突然抱住她，堅實有力的胳膊溫柔地把她圈進懷裏，下巴在她的頭發上蹭著。“好棒，是真的光希。”
抱著她的手臂溫暖又幹燥，如果不是因為她聽到了凪誠士郎急促的心跳聲，可能還真的以為他就像表面那樣平靜。
“在這裏的是貨真價實的周防光希，現在正站在你面前，多少也有點實感吧。”周防光希說。
“沒有實感，再讓我抱一下可能就有了。”凪誠士郎不肯放手。
周防光希仰頭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覺得她心裏有一大朵花忽然盛開，細細的須蔓蔓生出來，輕輕地、柔柔地勾住他們的手臂，一點一點地纏繞上來，一直纏卷到最柔軟的深處。
她聽到了花朵搖動的聲音，就像聽到了她自己柔軟的笑語。
“再抱久一點吧。”
再久一點，再親密一點，讓那赤紅的花朵也能落入他的心裏，讓他看到她的盛開。
凪誠士郎呼吸一滯，抱得更緊了。
這擁抱和之前的不一樣，好像他永遠不會放手。
周防光希拍了拍凪誠士郎，說：“誠士郎くん，稍微放一下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不要。”
“真的很重要，你不聽我就走了。”
凪誠士郎不情不願地松開了雙手，但是他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的距離就是擁抱的距離。
凪誠士郎站在周防光希面前，面無表情，灰色的雙眼深深地凝視她。
在他的眼湖裏，周防光希微小的心沈溺且溶化了。
“誠士郎くん，我一直很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
在那一瞬間，周防光希感覺她心裏燃起了無盡的火焰，那溫柔的烈焰仿佛要把她燃盡了，燃燒的花朵在她心中搖曳著，幾乎將她的思考都奪去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她喃喃道。
她踮起腳，靠近了他。
現在是下午，冬天的陽光像輕柔的羽毛落下，落在在他們身上，顯得格外溫柔。
現在他們需要一個懷抱確信得像風。
還有一個吻像海。
註釋
向北飛*：候鳥遷徙至下克拉馬斯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位於加利福尼亞州東北部和俄勒岡州南部，地點在洛杉磯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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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聊天之後，周防光希發現凪誠士郎的集訓生活實在是豐富多彩——盡管本人可能不這麽認為。他像是做報告一樣和周防光希說他的事，被打敗了，和禦影玲王分開了，新的隊友很麻煩，不知道為什麽禦影玲王就說他們已經是宿敵了——周防光希給出意見是既然吵架了那就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實在不行你們男生一起踢一場球可能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凪誠士郎意思是他和禦影玲王沒有吵架。周防光希說你開心就好。
凪誠士郎還說因為他輸球了，所以只剩下納豆拌飯可以吃了。這個平時頓頓吃能量棒都沒事的人，第一次和周防光希說飯好難吃，讓周防光希笑得不行。
周防光希笑完和他說：“誠士郎くん，最近我沒空和你聊天了。”
“誒，為什麽？”凪誠士郎問。輸球帶來的連環效應這麽可怕嗎？
“我最近準備發單曲了，精力都要放在那邊。誠士郎くん自己一個人在集訓裏要加油。”周防光希輕描淡寫地就把這件事帶過去了。
“再說了，就算我不和你聊天，誠士郎くん還可以找你喜歡的人聊天，你說是吧？”周防光希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言語間帶了點揶揄的味道。
凪誠士郎搖頭，他覺得問題很大。
周防光希對他眨眨眼，掛斷了視頻通話。
凪誠士郎覺得問題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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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防光希重新提起凪誠士郎喜歡的人。這時她還無法弄清，她為什麽會做出這個行為。她和凪誠士郎之間沒有什麽稱得上嚴峻的阻礙，他們最大的阻礙來自東京和洛杉磯之間的8817公裏和16小時的時差，但是如果他們中任何非常在乎這個距離，他們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樣。
今天這樣，周防光希想，今天哪樣？她想說我們來找一個詞來定義我們之間的關系吧，但是想了想又覺得很奇怪，或者說很卑下，像是在祈求凪誠士郎的垂憐。她不喜歡。她私下有偷偷想過，凪誠士郎到底是一個十足的笨蛋還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花花公子，後一種可能性讓她想笑，後來她就不再想了。
她猜測，她會這樣，部分是因為她不想暴露她的精神世界。畢竟有一件事要重點說明，也就是，她從未想過會真正地愛上任何人，在她看來，沒有這種可能性。說真的，她曾經以為她不具有這種激烈的情感。所以當她“看見”凪誠士郎——她用這個詞來形容，讓她感覺她實在是有點兒被凪誠士郎的存在沖昏了頭腦——她沒有太過深入地分析她的情感，盡管她已經在為了凪誠士郎的反應而感到折磨，但是總的都可以用隨心所欲搪塞過去。她想或許是因為她很害怕，如果她發現她愛上了凪誠士郎，對他的需求已經太深了，那她一定會變成媽媽的樣子。
周防光希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們吵架了，那時媽媽還沒有離婚，他們還是一個普遍意義上幸福的家庭。她們吵架之後，好幾個小時都沒有說話，對於小時候的她來說，這段時間雖然可能只持續了幾個小時，但是感覺卻像有幾天那麽長。最後她驚恐地問：“媽媽，你愛我嗎？”媽媽猛地抱住她，說：“愛到發狂的程度。”那時她還不知道“到發狂的程度”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又確實得到了答案，並感到了安心。
後來她知道了。
她最開始會從小姨身上看到她媽媽的影子，在小姨和羅拉的關系中，愛以一種很健康的方式的呈現了，但這並不影響她們兩對母女之間的相似感，不如說反而加強了，因為這也是她經歷過的階段。然後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媽媽的影子，她對待愛的方式都是從媽媽那裏學到的，她只會這一種，小姨和媽媽是一體兩面，都是同樣的東西。她想再過幾年，她能從羅拉身上看到小姨、她和她媽媽三個人的雜糅，她和羅拉是另一個一體兩面的東西。周防家兩代女人的臉龐會重合到一起，變成相同的東西。
夜裏她躺在床上，聆聽飛過屋頂的白鷺的鳴叫。它們日夜向北飛*，成千上萬只一起，排成參差不齊的V字形，飛過天空，並用它們刺耳、悲傷的叫聲催促彼此。
把冬天留給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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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誠士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凪誠士郎對周防光希的心情自有一套判斷方法。他覺得他一瞬間就能知道周防光希的心情如何，但是實際上這個判斷是他從周防光希的語氣、神態、聊天時的小動作等等綜合起來的信息，在大腦中經過分析，最後以一種類似直覺的方式呈現出來。不過就算他捋清了這個過程，也只覺得不重要，殊途同歸的東西罷了，比不上周防光希重要。
他隱約知道周防光希突然提起他喜歡的人是因為什麽。他想，春天的花是很脆弱的，淺淺地抽芽，花瓣也柔軟，手指輕搓就有小小的褶皺，需要精心呵護。和小剪不一樣，仙人掌只需要放著就能活，尖尖的刺長出來，一不留神就會長得很大。
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養花也好，對待重要的人也好。他的世界有一層經年不散的灰霧，能將他和其他人隔絕開,他在其中自有一套法則，這套法則不經過思考，全憑心意和行動來決定，只要一個念頭就能決定他喜歡這個人，或者不喜歡這個人。直到周防光希突然闖入進來。明亮的火焰在他的世界裏燃燒起來，他此前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灼熱，連空氣都變得扭曲，像是掉進了兔子洞，此後所有的東西都讓他目不暇接，甚至心生雀躍。而她像是火焰的餘燼，一塊沒有燒透的炭，只要碰一碰，就又能燃燒起來。
他會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很多東西都被記錄在對話框裏，但是還有很多東西是文字沒能記錄下的。但是他記得。他問過周防光希一個問題，那時周防光希參加完橄欖球隊長的勝利慶祝會回到家，她說舞會上太吵了，隊長對他女朋友表白了，他們在一起了。他問她：“光希喜歡那個人嗎？”周防光希堪稱溫柔地回答：“我不喜歡他。”嗯，我知道，光希喜歡我。他差點要這麽說了，但是他沒有。他感覺到那句話不應該說出口，就像雷聲還未響起但他已經先一步感覺到，如果說出口一切就會結束。但是他不想要結束，他想要開始。
凪誠士郎第一次那麽迫切地想要做某件事。
他想要再次真切地感受那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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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誠士郎在第二階段輸了兩次，吃了兩次納豆拌飯，之後就再也沒輸過了。周防光希替他松了一口氣。她曾經在凪誠士郎艱難地咽下納豆拌飯時好心地提出要不她買點能吃的給他寄過去，但是凪誠士郎說不知道地址。周防光希想他該不是真的被賣了吧，上網搜了搜Blue Lock的責任人，一看到這計劃真的在日本足協的官方網站掛著，只能暗地裏說日本足協真不靠譜，一邊給凪誠士郎加油。
“至少要吃上能量棒。”她這麽說。
看，她的標準已經被凪誠士郎我行我素的個性降低了，換以前她至少也會說要吃澳洲谷飼牛排和波士頓大龍蝦。
所以在凪誠士郎和她說他又輸了，而且一個球都沒進的時候，她真心地難過了一下。
“誠士郎くん什麽時候能再贏呢？”周防光希問。
畢竟凪誠士郎這大個子，還天天訓練的，總不能又重回納豆拌飯的生活吧。
“一周後。”凪誠士郎說。
一周後二次選拔就該結束了，三次選拔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都要打比賽吧，再打比賽就又會贏球了。
感覺到凪誠士郎情緒不對，周防光希饒有興趣地問：“這次是和誰踢，怎麽好像比之前要不開心？”
“和一些世界級前鋒，但是我不認識。”凪誠士郎悶悶不樂。
“特邀嘉賓嗎？”周防光希問，“誠士郎くん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嗎？說不定我認識。”
凪誠士郎沒說，一方面是他沒記住這些人的名字，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光希只要記住我的名字就好了吧。”他說。
“那誠士郎くん要再努力一點才行，我可不會記住輸球的人的名字。”周防光希笑了，輕輕帶過了這個話題。
凪誠士郎又撅起了米菲兔的x型嘴，看起來更可愛了。周防光希用手指戳著屏幕，對面的人看不到她的動作，她戳得肆無忌憚。
“三周後，我和日本比賽，光希來看吧。”凪誠士郎重起了一個話題。
“日本？”
“日本Ｕ20國家隊。”
“你們的特邀嘉賓還挺多的。”
周防光希一邊說一邊搜索，沒有在網上看到什麽宣傳消息。
“這個定下來了嗎？公開賽？我終於能見到你那個深山老林的訓練基地長什麽樣了嗎？”
“繪心先生說的。不過比賽好像不在這裏，在另一個體育場。”
“你們的總教練，聲音很輕柔的那個？”周防光希了然，“我知道了。”
“光希——”相處這麽久，凪誠士郎早就對周防光希常用的語言陷阱一清二楚，他不滿地提醒她不要回避問題。
“總要讓我考慮一下，畢竟飛到日本很麻煩，我甚至還要飛一個來回。”周防光希說。
“但是光希不是想看我贏球嗎？”凪誠士郎問。
“我可以聽你賽後轉播。總不能我不在你就贏不了吧，你是需要人在旁邊喊加油的小寶寶嗎？”
“嗯。”凪誠士郎點頭。
周防光希隱約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今天的凪誠士郎攻擊性似乎特別高，每一句話都帶有很強烈的目的性，她想原來凪誠士郎這麽想讓她去看比賽啊。她因為凪誠士郎的反應而感到開心，內心好像咕嚕咕嚕地冒出氣泡，但同時又因為主動權不在她手上而感到焦躁。
“誠士郎くん不去邀請喜歡的人嗎？”
真是糟糕的回應，周防光希想，她總能在這種時候選擇最糟糕的一種方式。或許她應該換一個保護殼了，她想，在她還沒能完全面對、承認、接受自己的情感之前，她總還是需要一個保護殼的。但是已經不能是這個了，或許在別的時候還可以，但是在現在，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有點糟糕，她很擔心，幹脆掛斷視頻通話好了。
“我在邀請哦。
“我喜歡光希，所以我在邀請你來看我的比賽。”
凪誠士郎說。
他的語氣平靜，只是他擡起的灰色眸子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周防光希，讓她感受到他的情緒。
周防光希驚得手一抖，一個沒拿穩，手機掉了下來。
“啊！”
周防光希以最快的速度去撈手機，但還是以失敗告終。唯獨這種時候，她是真的非常需要凪誠士郎傳說中的停球技巧，盡管她現在已經想把這個人永久拉黑了，但是還是很需要他的停球技巧。她撿回手機，發現屏幕完好無損，於是又冷靜了下來。
凪誠士郎看見屏幕裏的視角天旋地轉，還伴隨著周防光希的驚呼，大概猜到周防光希那邊發生了什麽。他突然有一種做錯事了的心虛，但是再重新看到周防光希時，這些心虛又變回了之前邀請時的堅定。
“誠士郎くん，這些話根本不是能在手機裏說的吧。”
周防光希逃避現實規則之一，無論如何先推卸責任。
凪誠士郎沒有給周防光希繼續逃避的機會。
“對不起，因為感覺光希又要逃跑了，所以就說出來了。”
“駁回，這算什麽理由。”
“我知道光希在擔心什麽，但是，相信我吧，我是認真喜歡光希的。”
如此寂靜的夜裏，連候鳥淒哀的鳴叫都沒有，樹也仿佛靜止了，一切都是寂靜的，而周防光希只能聽見她心跳如擂鼓。
“我……”我當然知道你是認真的，就是因為我再清楚不過了，所以我才……無法拒絕你。只要你說出這句話，我就絕對無法拒絕你。
“所以，光希會來吧？”
69.
三周後，周防光希坐在藍色監獄體育場的觀眾席上，成千上萬的觀眾在為日本Ｕ20國家隊和糸師冴助威，而她面無表情的，還在回憶過去三周的生活。
在她和凪誠士郎視頻通話的前一天，她才剛剛清空自己的錢包喜提一架便宜急出二手鮑德溫。她甚至在當天就和凪誠士郎炫耀過了，他也完全清楚她當時是一分錢都沒有的狀態。結果這家夥就把這樣一個難題丟給她！她這三周為了機票錢和住宿費可是天天放學就去打工，附近餐廳全都被她跑遍了，她對餐廳裏的鋼琴甚至比對她新買到的鮑德溫還熟悉。
她還預支了接下來三個月的零花錢——小姨還說約會總是要花錢的，又給了她一些約會經費，不過備註了這個錢必須花在約會上。周防光希點頭收下了。和凪誠士郎約會，怕不是就在他公寓打游戲，這錢恐怕是一分都花不出去，她甚至都想勸小姨不用給了。
她還要半夜搶飛機票，半夜坐飛機——沒有什麽經費就是這樣的，什麽都要半夜來——半夜到了東京之後不管不顧地先睡了十二小時，然後就是痛苦地倒時差。倒了兩天之後她才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坐在了這個地方，好像和周圍人一樣只是普通地來看一場比賽，而不是為了某個人特地跨越了8817公裏來到這裏。
門票是凪誠士郎給的，不然周防光希的三周日程裏又要加上一個半夜搶門票。順便提一句，這場比賽因為糸師冴的參加，門票已經被炒到了一個高得不可思議的價格，周防光希覺得如果要她自己來搶，她大概只能對凪誠士郎說我們不如分手吧。
期間凪誠士郎看到周防光希一年了似乎依舊是很貧窮的樣子，說有一種熟悉感。
“你以為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周防光希不滿道。
“對不起，是為了我。為了要來看我比賽，光希很努力了。”凪誠士郎飛速道歉。
“光希來了之後，我給你摸摸小剪吧。”凪誠士郎提議道。
“我為什麽要摸尖尖的東西。”
“那光希摸摸我吧。”
“這個也不要啦！”
“誒，為什麽，光希不是很喜歡摸我的頭發嗎？”
“不要就是不要！說這麽多不如打點錢！”周防光希惱羞成怒了。
凪誠士郎真的轉賬了。
周防光希沈默了一會兒，給他退了回去。
“沒有真的要你賺錢……所以，就是……我會憑借我自己的努力去見你的，你在那裏乖乖地等我就好了。”周防光希說。
她感覺她的臉頰燒起來了，袒露心聲對她而言果然還是太高難度了。她又想掛斷視頻通話了。
“好可愛……”凪誠士郎小聲說。
“嗯？誠士郎くん剛剛說什麽？”周防光希沒有聽清。
“感覺，”凪誠士郎猶猶豫豫，聲音還是很小，但總歸是比剛才大了一點，“光希非常可愛。”
周防光希真的掛斷了視頻通話。
70.
門票是凪誠士郎給的，他知道那是哪一個位置，他一出場就鎖定了那個座位，果然在那裏看到了紅色的身影。
光希應該有看到他出場吧，凪誠士郎想，朝著周防光希揮了揮手。
周防光希從雙方人員出場開始就一直在盯著入口尋找凪誠士郎的身影，在凪誠士郎動作後她第一時間註意到了，於是她站起身大幅度地搖晃了一下手臂。
絕對看到了吧，周防光希想。
看到了，好熱情啊，凪誠士郎放下手臂，把註意力集中到了即將開始的比賽上。
周防光希還在用她並不算多的足球知識分析比賽。首先看人員名單，是首發；再看站位，在對方球門那，是前鋒，具體是哪種前鋒，這個還不是很清楚；最後看其他人員配置，一個都不認識，無所謂，她就只是來看凪誠士郎的。
周防光希不懂足球，也不認識別的選手，不過光是看著凪誠士郎在綠茵場上跑動，她就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到凪誠士郎跑動，會想他是在尋找機會嗎；看到他被近身，會意識到這是體育賽事中常有的身體對抗，於是為他擔心。周圍的人或者為那一顆黑白相間的小球而提心吊膽，或者為糸師冴的進球而歡呼，但是她只看到凪誠士郎。
唯獨凪誠士郎一個人而已。
她看到Blue Lock隊好幾次射門都被對方擋住了，不免還是有些擔心。她擔心不是因為她更喜歡Blue Lock，只是因為這是凪誠士郎的隊伍。這擔心是另類的，是不合主流的，但這是周防光希的擔心。
她看到那顆足球被擋住，往回彈，在空中旋轉落下，就要落到凪誠士郎身前。
她看到他準備射擊，又瞬間停球——
再——
叩地反彈——
跳躍轉身——
“初次見面，日本……”
一記淩空抽射——
“我是凪誠士郎啊！”
射門得分！
Ｕ20 VS Blue Lock，比分1-1。
凪誠士郎從半空中摔落在地，望向一片寂靜的觀眾席。
“哎呀……”自我介紹失敗了？
周防光希噌地站起身，沖著場內大喊：“我看到了！誠士郎くん！”
凪誠士郎順著聲音看過去，看見周防光希的金色眼眸，在太陽的映襯下閃閃發光，耀眼得像是當時破開灰霧的光。
凪誠士郎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捋了一把汗濕的額發，灰色的眼睛望過去，就這樣看著周防光希。
全場爆發出如海嘯般排山倒海的歡呼，但是這個世界靜得好像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心跳。
71.
比賽最終以Blue Lock比分4-3戰勝U20結束了。Blue Lock這邊四個人創造了四個進球，周防光希把其他人的名字過了一遍就拋之腦後了。她在比賽時還特意留意了一下禦影玲王，發現他在後衛的位置，身為前白寶的學生，她突然有了一些連禦影玲王這種完美的人都只能當替補的遺憾，但是這也很快被她拋之腦後了。
她還在觀眾席上，因為是第一次來看足球比賽，所以她不知道要去哪裏等選手，只能坐在原位等著凪誠士郎來找她。
如果知道建築布局和攝像頭分布，溜進選手休息室也不是不可能，周防光希想，但是沒有必要。
她還在這裏發呆，就感覺面前落下一片陰影，擡頭就看到凪誠士郎站在她身前。
“光希果然在這裏啊。”
“誠士郎くん。”
周防光希站起身，很自然地摸了摸凪誠士郎的頭發。凪誠士郎也非常自然地低下頭配合，任周防光希動作。
“好棒，還是軟軟的。”周防光希心滿意足。
“我有好好地洗完頭發再來找光希，誇誇我嘛。”凪誠士郎蹭著周防光希的手撒嬌。
凪誠士郎撒嬌時像是在低語，輕柔的嗓音在唇間沙沙作響，如同拂過地面的塔夫綢，讓人昏昏欲睡，周防光希暈頭轉向。
她朝著凪誠士郎露出微笑。她微笑時，整個臉變得燦爛迷人，嘴唇向上揚起時，仿佛有一波光束從嘴角一直傳遞到額頭。
凪誠士郎突然抱住她，堅實有力的胳膊溫柔地把她圈進懷裏，下巴在她的頭發上蹭著。“好棒，是真的光希。”
抱著她的手臂溫暖又幹燥，如果不是因為她聽到了凪誠士郎急促的心跳聲，可能還真的以為他就像表面那樣平靜。
“在這裏的是貨真價實的周防光希，現在正站在你面前，多少也有點實感吧。”周防光希說。
“沒有實感，再讓我抱一下可能就有了。”凪誠士郎不肯放手。
周防光希仰頭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覺得她心裏有一大朵花忽然盛開，細細的須蔓蔓生出來，輕輕地、柔柔地勾住他們的手臂，一點一點地纏繞上來，一直纏卷到最柔軟的深處。
她聽到了花朵搖動的聲音，就像聽到了她自己柔軟的笑語。
“再抱久一點吧。”
再久一點，再親密一點，讓那赤紅的花朵也能落入他的心裏，讓他看到她的盛開。
凪誠士郎呼吸一滯，抱得更緊了。
這擁抱和之前的不一樣，好像他永遠不會放手。
周防光希拍了拍凪誠士郎，說：“誠士郎くん，稍微放一下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不要。”
“真的很重要，你不聽我就走了。”
凪誠士郎不情不願地松開了雙手，但是他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的距離就是擁抱的距離。
凪誠士郎站在周防光希面前，面無表情，灰色的雙眼深深地凝視她。
在他的眼湖裏，周防光希微小的心沈溺且溶化了。
“誠士郎くん，我一直很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嗯，我知道。”
在那一瞬間，周防光希感覺她心裏燃起了無盡的火焰，那溫柔的烈焰仿佛要把她燃盡了，燃燒的花朵在她心中搖曳著，幾乎將她的思考都奪去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她喃喃道。
她踮起腳，靠近了他。
現在是下午，冬天的陽光像輕柔的羽毛落下，落在在他們身上，顯得格外溫柔。
現在他們需要一個懷抱確信得像風。
還有一個吻像海。
註釋
向北飛*：候鳥遷徙至下克拉馬斯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位於加利福尼亞州東北部和俄勒岡州南部，地點在洛杉磯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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